一场关于“纸”的时空之旅——品鉴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

《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评析
在历史的长河中，纸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载体，承载了中华民族的智慧与创造力。由[作者姓名]所著的《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一书，犹如一场关于“纸”的漫游，带领读者穿越时空，领略中国传统手工纸的魅力与历史。
一、内容丰富，视角独特
本书以中国传统手工纸为研究对象，从历史、文化、技术、艺术等多个角度进行了深入剖析。作者不仅详细介绍了各种手工纸的制作工艺、原料来源、历史演变，还探讨了手工纸在文学、艺术、宗教等领域的应用。这种多维度、全方位的视角，使得本书内容丰富，引人入胜。
二、图文并茂，生动有趣
在本书中，作者巧妙地将文字与图片相结合，以生动有趣的方式展现了手工纸的魅力。书中收录了大量的手工纸实物图片、制作过程图解以及相关历史文献，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纸香的世界。这种图文并茂的编排方式，极大地提升了读者的阅读体验。
三、传承与创新，彰显民族精神
《纸落云烟》一书不仅是对中国传统手工纸的梳理与总结，更是对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作者在书中强调，手工纸的制作技艺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我们应该珍惜并传承这一独特的文化遗产。同时，作者也提出了创新手工纸制作工艺的观点，

相关内容：

作者：汤书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手工纸研究所所长）

“麻构竹藤桑，青檀稻瑞香。

玉茧连澄纸，冰翼絮凝霜。

每一张纸上，都有千年的故事。

从这里，静静展开。

片叶千言，纸落云烟。”

这是青年学者易晓辉《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以下简称《纸落云烟》）一书“引言”的结尾。纸，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从蔡伦的时代至今，中国传统手工纸在两千年的历史长河里对文化事业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正如书中所述，它“满载文明”，是“羲之笔下的兰亭”“薛涛笔下的情思”“白石纸上的虾群”，是“敦煌十七窟里的经卷”“国子监中万千梨板”“宗祠谱牒代代续传”，亦是“片纸万贯的交子”“童子手里的纸鸢”。

纸张，是如此重要。《纸落云烟》，正是一部梳理中国传统手工纸来龙与去脉、品类与工艺，文化解读与科普叙事并重的书籍。翻阅它，仿佛走进一个琳琅满目的世界，中国手工纸的历史与文脉、机巧与匠心，尽在眼前。

《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易晓辉 著西泠印社出版社

一

从2016年开始，我所在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手工纸研究所，承担一部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计划，我们选择了手工造纸作为长期教研方向。在具体课程设计方面，考虑到该校的理工科背景，以及研究所建有手工纸实验室，于是计划为来自全国各地的手工造纸非遗传承人安排一组手工纸检测分析课程。

最初几届研习班，请的是中国制浆造纸研究院王菊华前辈为大家授课。2017年底，王菊华因年近九旬、体力难支，就有人推荐了她认为水平很好的易晓辉。易晓辉在国家图书馆从事古籍保护工作多年，有丰富的纸质文物研究经验，一开讲，课程就大受欢迎，于是从第四届一直讲到了2024年12月举办的第十四届。

大约有几年时间，我对易晓辉的印象是，他是手工纸检测分析学者中青年一代的代表，长年深居实验室。直至有一次，我在微信平台发现了一个名为“纸落云烟”的公众号。公众号发表了一篇辨析开化纸的文章，从材料分析、文献稽考到实物观察、理化性能等，都能一一道来，既有理路，又生动有趣。与同仁聊起来，才知道公众号的运维人是易晓辉，得知他在认真“鼓捣”测试分析技术的同时，还担起了向公众普及手工纸的责任。

手工造纸，虽是影响了世界文明的重要发明，也曾是我们日常生存不可或缺的事物，但到了今天，不仅被工业造纸所替代，而且也因“读屏时代”的到来，逐步退出了我们的生活。当下，人们对手工造纸的熟悉程度和情感联系呈现弱化趋势，甚至完全不了解。因此，如何用专业的叙述来简明、准确地介绍这一古老的行当，又能用生动、通俗的语言讲好纸张背后的文化故事，显得较为迫切。

在这样的背景下，易晓辉的专著《纸落云烟》应时而生。获得寄赠后，详细研读，有两方面感受，专述如下。

《中国造纸艺术画谱》描绘的中国竹纸生产过程。图片选自《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

二

第一方面感受，是该书非常注重专业性与科普性结合，通过细致的梳理，讲清了中国传统造纸大致所历经的“麻—皮—藤—竹—草”过程。

优秀传统工艺产品的起步，离不开原料，丰富多样的加工技术也是在这个基础上才发展起来的。书的开篇，在介绍手工纸种类时，精心绘制了九级分类的“传统手工纸纤维原料植物分类示意图”，提炼了手工造纸所需的较为常见的29种植物，以及它们往上分类属于哪个谱系。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无论是造纸研究者、工匠，还是普通读者，一看就可以找到中国历史上丰富多彩的造纸原料在现代植物学谱系中的归属，顺藤摸瓜地寻觅自己需要了解的详细知识。

在介绍手工纸的种类之后，该书便顺着各类传统手工纸出现的时间，将相关原料及造纸工艺娓娓道来。

据书中所述，麻纸在我国拥有最为久远的历史。东汉时期，蔡伦改良造纸术，以破布、旧渔网为原材料，将苎麻引入了造纸领域。由于工艺简单、性能突出，苎麻纸在造纸业发展早期一直占据重要位置。现存唐以前的纸质古籍，如敦煌遗书中的写卷，苎麻纸占有相当大的比例。

在我国，构皮造纸也同样历史悠久，仅次于麻纸。据《东观汉记》记载，在蔡伦所生活的年代，构(榖)树皮便已用于造纸。跟麻纸来源于废旧麻布不同，构树皮可直接用来造纸，这解决了制造麻纸原材料不足的问题。构树繁殖能力强，广泛分布于我国南北各地，因此，构皮造纸技术也广为流传，3世纪就已经传播至岭南、西南。构皮纸因纤维长、质量纯净、强度好、耐老化等特征，在古代常被作为上等的书画、印刷用纸。

书中提到，在诸多传统手工纸品类中，有一种纸曾经名扬天下，却在宋末突然绝迹，它便是“藤纸”。所谓藤纸，是用藤蔓类植物的韧皮纤维制作的纸张，如紫藤、葛藤等。有关藤皮纸的记载最早见于西晋张华的《博物志》。从文献记载来看，藤纸“光如月”“雪肌”“似玉”，颇受文人墨客追捧，如苏轼写过“书来乞诗要自写，为把栗尾书溪藤”等。藤纸绝迹的原因，乃是因为它太受欢迎，原材料生长速度赶不上用料所需，“竭泽而渔”导致消失。作者在撰写这一段历史时，语调不无惋惜，字里行间充溢着对发展与自然环境之间关系的思考。

构树枝条横切面显微图，构树是中国古代造纸的重要原料。图片选自《纸落云烟——中国传统手工纸概览》

在介绍我国“斫竹造纸”的历史时，作者不仅介绍了竹纸与前述纸张以韧皮为原料不同、取自植物茎秆的本质特征，还对竹纸中的名品如连史纸、贡川纸、毛边纸、元书纸等进行详细介绍，让读者可以一览我国地大物博造就的多样纸张。

除了介绍草纸外，书中还对一种皮草混料纸——宣纸进行了重点解析。宣纸主产地是安徽泾县，以青檀皮和稻草为原料，制成需要一次灰蒸、三次碱蒸与日光漂白等过程。因良好的“洇墨性”“润墨性”和“墨色”，宣纸为广大书画爱好者所认可。书中还指出，因宣纸大受欢迎，各地传统手工纸纷纷“攀附”宣纸，甚至改名为“某某宣纸”，丧失了自己的文化特性，实属可惜。

凭着多年实验分析、实物考察、文献对照的经验，《纸落云烟》不仅对中国历代造纸原料的大类进行了逐一辨析，也发挥作者对植物谱系和传统造纸原料的深度认知，对每一大类下不同原料形成的纸张进行了细致分析。如“麻纸”类别下，将麻类植物大致分为三类：苎麻、大麻和亚麻等传统麻类；红麻、黄麻、木芙蓉、白麻等锦葵麻类；马尼拉麻、剑麻等叶麻类。在此基础上，对每一类麻纸的性能、工艺进行详细解析。

《纸落云烟》尤为值得称道的是，在以时间为经、以原材料为纬的细致诉说中，我国各地的传统手工纸，如彩云之南的腾冲纸、纳西文化载体东巴纸、以瑞香狼毒草为代表性原料的藏纸等，形态与特征都一一呈现，展现了我国地域辽阔、风物多样的特征。

除此之外，《纸落云烟》中还有作者独特的探索心得，如怎样区分纠缠了几百上千年的构、桑、楮树造的纸，何为瑞香属、结香属造纸植物以及一连串延伸的品种，它们高度相似的纤维特征如何辨识等等，这些都是该书区别于同类书籍的“硬核”内容。

三

阅读《纸落云烟》，还有一方面的特别感受，即该书深入刻画了各地有特色的手工纸与古籍修复的适配关系。

中国有丰富的传世古籍，因为时间久远自然降解、水浸火焚、虫蛀鼠咬等原因，许多文献处于亟待抢救性保护、修复的状态。也许是出于职业本能，易晓辉在《纸落云烟》中解读了多种手工纸与修复用纸需要的适配关系。在探究每一种造纸材料和工具、每一项有特别作用的造纸工艺时，《纸落云烟》总会不忘根本地回到古籍保护与修复的“老本行”上来，梳理某种原料和技艺如何才能造出某种适合古籍修复的用纸。

例如，晚明和清代宫廷中刻书常用的开化纸，以帘纹细密、颜色玉白、耐老化著称。但是，开化纸产地在哪，主要原料是什么植物，文物修复和手工造纸界一直有争议，这对造出新的开化纸来修复文物带来了困扰。《纸落云烟》一书，通过详细的史料考辨、纤维显微分析，提出清内府刻书使用的“开化纸”是安徽泾县的“连四纸”这一见解，并对其纤维尺寸、纤维形态、纤维表面纹理、胶质膜、草酸钙晶体形态进行详尽分析，为“开化纸”的高品质复原提供了新路径。

又如，《永乐大典》为传世经典，但历经战乱和政局变化带来的影响，正本下落不明，嘉靖年间抄写的副本11095册存世仅400余册，且散落在世界各地。《永乐大典》的正本和副本使用的是什么纸，长期以来没有科学数据的支撑。直到近年，才有了国家图书馆的探索性测试。《纸落云烟》中以“《永乐大典》，究竟用的什么纸”为题，依据实验分析数据和重要文献的稽考，对这一经典文献用纸给出了很有建设性的判断——一种由竹子和构皮混合抄制而成的竹皮混料纸。

品读《纸落云烟》，不仅能够领略传统手工纸张与相关工艺的丰富多样，亦能感知作者在著述时传播和普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于专业人士有所精进、于普通人士有所裨益的拳拳之心。期待更多诸如此类的著作面世。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26日 11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